周嘉魚在黑暗中醒來。他睜開眼,目光所及之處均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他微微扭動身體,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束縛起來,根本一動也不能動,臉頰被迫貼在地上,鼻腔中縈繞著淡淡的血腥味。他不是死了麼……這裏是哪兒,難不成人死之後真的有地獄?周嘉魚的腦子有些混亂,然而還未等他找到問題的答案,面前的黑暗便被一束明亮的光驅散。  “就是他?”有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就是他。”另一人回答。  周嘉魚聞聲正欲發問,卻見那兩人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動作粗暴的抓住了他的手臂,然後將他像拖麻袋一樣直接拖出了房間。  大概是因為在黑暗中待了挺久,被拖出來後,周嘉魚一時間有點受不了外面刺目的陽光。他閉著眼睛感到自己被拖過了一條長長的走廊,接著被扔到了一個寬敞的大廳中央。  “先生。”之前響起過的聲音再次出現,只是似乎在同別人說話,那人道,“人帶來了。”  這會兒周嘉魚眼睛終於適應了周圍的光線,他抬起頭,看清了坐在他面前的男人。  男人長了一張極為漂亮的臉,薄唇挺鼻,狹長的丹鳳眼微微閉著,似乎正在小憩。他的肌膚異于常人的白,仿若通透的玉石,讓人在驚豔之餘,卻又會覺得少了幾分人氣兒。  “周嘉魚?”男人淡淡的開口,他的語氣很涼,也沒什麼情緒,叫著周嘉魚簡直像在叫著什麼死物。  “咳咳,你是誰?”周嘉魚喉嚨有些疼,咳嗽幾聲後啞著嗓子問。  男人根本不答,他對著大廳的角落隨手一指,聲冷如冰:“那是什麼?”  周嘉魚扭頭看去,面露愕然。  這大廳著實有些奇怪,說是客廳,又太大了一些。廳中有七根雕樑畫棟的粗大木柱,柱子之上雕刻著各種圖案,周嘉魚粗略的掃了幾眼,發現有的柱子上飛禽走獸應有盡有。而男人指的便是柱子頂端,周嘉魚開始還以為他是要讓自己辨認其中的圖案,待他定睛仔細看清楚後,後背上的汗毛都炸開了。  只見光線昏暗的柱子頂端,竟是垂著無數細細的白絲,那些白絲底端似乎還掛著個什麼東西,周嘉魚看的毛骨悚然,甚至不由自主的往後縮了縮:“那、那是什麼?蜘蛛網?”  “還有什麼。”男人繼續發問。  周嘉魚又瞅了幾眼,遲疑道:“看、看不清楚,好像是蜘蛛網底下掛著什麼發光的東西……”  片刻的沈默後,男人的手指在椅子把手上輕輕點了點,隨後道:“帶他下去吧。”  周嘉魚還未反應過來,就再次被人拖了出去。  不過這次拖他的人稍微溫柔了些,好歹是願意讓他自己踉踉蹌蹌的走路了。  周嘉魚跟著他們在草木蔥郁的園中走了十幾分鐘的青石板小道,最後被關進了一間小屋子裏。  “好好在裏面待著。”其中一人不耐煩的說,“亂跑出去死了可沒人幫你收屍。”  周嘉魚看著他們摔門而去,總感覺自己好像在做一個夢——他不是剛剛被一輛大卡車直接撞飛了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個問題,在周嘉魚看到房間裏的一面鏡子時得到了解答,鏡子裏出現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容,模樣英俊,笑起來時右邊的嘴角還帶著個可愛的梨渦,再配上那雙勾人的桃花眼,一看就是非常受女孩子歡迎的類型。  周嘉魚:“臥槽——這是誰?”  他捏著鏡子,簡直像石化了一樣,徹底傻了。  周嘉魚是個普通的公務員,還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眼前發生的一切,實在是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但是,周嘉魚並未想到,這不過是個開始而已,就在他拿著鏡子思考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的時候,他的腦海裏響起了一個細細軟軟的聲音:“你好,你好呀。”  周嘉魚聽到這個聲音後渾身一震,心想他這是瘋了還是人格分裂了?  細細軟軟的聲音繼續說:“你好,周嘉魚,你可以叫我祭八。”  周嘉魚:“……好名字。”說雞就說巴,文明去他媽。  細軟聲音:“……”  氣氛瞬間尷尬了起來,就在周嘉魚思考自己這個分裂出來的人格是不是發現了他在想什麼的時候,他的腦子裏卻發現了一個影影綽綽的形象——他看到了一隻站在龜殼上的小小鳥。這鳥一身烏羽,腳下三足,此時黃豆般圓潤的小黑眼睛正仔細的盯著周嘉魚。  周嘉魚有點沒緩過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這些都是他死前的幻覺。  自稱祭八的小小鳥張了張嘴,道:“你好,我可以為你解釋一切。”  周嘉魚不吭聲。  祭八顯然是察覺了周嘉魚的狐疑,它沒有再說話,而是用力的扇了扇翅膀。  周嘉魚眼前一黑,隨即有別的畫面浮現,他的腦袋裏出現了許多畫面,這些畫面有些混亂,周嘉魚仔細觀看之後,總算是大致明白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  曾經的周嘉魚死了,復活在了同名同姓的人身上,只可惜復活後的他不再是個早九晚五的公務員,而變成了一個差點沒被人活活打死的騙子。  抓住他的人名叫林逐水,是風水這一行裏的大佬,騙子利用鬼神之事行騙失敗,更是犯了風水這行的忌諱,只是不知為何馬上要被拖去灌水泥的時候,卻被林逐水饒了一命。  周嘉魚看完之後,感覺三觀遭到了顛覆,他沈默的坐在木板床上,幽幽道:“那你為什麼要救我?”  祭八說:“不是救你,是救林逐水。”小鳥說話的時候,用尖尖的鳥喙啄了啄自己胸腔的白色絨毛。  小鳥做什麼,周嘉魚都看的一清二楚,他道了句:“那你呢,你又是什麼東西?”  祭八改趴為站,歪著身體露出那三條腿,示意周嘉魚看。  周嘉魚看完之後,倒吸一口涼氣:“原來肯德基變異雞的傳聞竟然是真的。”  祭八:“……”他的身邊開始隱隱燃起火焰。  周嘉魚見小祭八似乎生氣了,趕緊改口:“我開玩笑呢,我知道三隻腿的鳥很特別,是叫三足烏對吧?”三足烏,又被稱為金烏,是神話傳說裏存在的鳥類,據說後羿射下的九顆太陽,就是三足烏化成。  祭八軟軟的哼唧一聲,道:“我要救林逐水,你得幫我。”  周嘉魚道:“怎麼幫?”  祭八道:“我還不知道,得慢慢摸索,不過你復活這件事也是我做的,原來的騙子已經投胎去了——”  周嘉魚思量道:“那我這樣占了人家的身體,是不是不太好?”  祭八道:“那是你不知道他做了什麼。”  然後周嘉魚就通過祭八傳給他的記憶清楚的知道了自己這具身體幹的好事,看完記憶之後周嘉魚心想這人要是被送去警察局估計也是情節特別惡劣,要麼死緩,要麼槍決。別人那些騙子騙點錢也就算了,可這人居然打著風水的名號差點害死好幾個小孩子,好在當時林逐水的人及時趕到。不過即便如此,這人以前做過的壞事兒,也已經是讓人恨的牙癢癢。  聽完了祭八的話,周嘉魚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他被人救了,所以得還人家這個人情,幫這只小小鳥救下林逐水——至於怎麼救,小小鳥卻是語句模糊。雖然周嘉魚知道了大致的情況,可依舊滿肚子狐疑,他很想和外界接觸一下以證明自己腦子裏的鳥不是他的幻覺。不過現在似乎並沒有那個機會,他道:“我差不多懂了。”  關他的這間房間十分簡陋,只有一張床一桌一凳,其他的就什麼都沒了。門被鎖著,窗戶上還鑲嵌著密密紮紮的柵欄,顯然並不是給客人使用的房間。  周嘉魚本來就被人打了一頓,渾身都十分酸疼,此時又接收太多資訊,身體很快便疲憊不堪。  他懷著滿肚子疑惑躺到硬邦邦的床板上,閉著眼睛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周嘉魚是被人叫醒的。  叫醒他的,是昨天把他拖進屋子裏某個男人,這男人的模樣很是年輕,看起來比周嘉魚還要小上不少。  他不耐煩的一腳踹在了周嘉魚的床板上,道:“起來了。”  周嘉魚迷迷瞪瞪的坐起,抬手揉了揉眼睛:“早上好。”  那人沒理周嘉魚,態度也看起來十分惡劣。若是之前周嘉魚可能還會腹誹幾句,但昨晚祭八給他科普了這具身體曾經做過什麼後,他就覺得自己好像挺活該的……  “走。”那人說了一句,便出了門。  周嘉魚跟在他身後慢慢的走著,他感到右邊腳踝有些腫痛,想來是挨打的時候傷著了。  這園子極大,周圍全部種著蔥郁的草木,遠遠還能聽到潺潺流水聲,環境十分優美。只是這周圍景色大致相同,若不熟悉的人走在裏面,恐怕很快就會迷失方向。  跟著前面的人走了約末十幾分鐘,周嘉魚的看到了一棟十分漂亮的三層木制小樓。  這小樓造型古樸,周邊用柵欄圍著,還未踏入其中,周嘉魚便嗅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檀香。香味不濃,倒是讓人精神一震,周嘉魚跟著那人進了屋,走到飯廳後,見到兩個年輕人正在桌邊吃著早飯。  “你以後就和我們住在一起。”給周嘉魚帶路的那個人,雖然是在介紹,但態度卻相當的不好,他看向周嘉魚的眼神裏充滿了厭惡,顯然若不是被人吩咐過了,根本連話也不想和周嘉魚多說。  “好,謝謝。”周嘉魚客氣的道謝。  桌子邊上擺放著一副碗筷,隔著主桌有些遠,周嘉魚看了看,確定了那的確是給自己留的。他默默的坐過去,啃了個饅頭,喝了碗粥。  “三樓最右邊的那間屋子是你的房間。”吃完飯,領周嘉魚來的那人甩了一把鑰匙在他的面前,“沒事別到處亂跑。”  “謝謝。”周嘉魚道。  吃完飯,幾人都散去。周嘉魚是最後一個下桌的,他看著桌上的碗筷猶豫片刻,還是收拾完之後帶到廚房去清洗乾淨。  此時小木樓裏安安靜靜,若不是周嘉魚看到他們幾人上了樓,恐怕真會覺得這屋子只有他一個人。  周嘉魚洗了碗,拿著之前那人給他的鑰匙去了三樓的盡頭。  分配給他的屋子依舊十分簡陋,但比之前那小木屋好了許多,至少有了扇窗戶,窗戶旁邊還種著一盆翠綠的吊蘭。床是單人睡的,旁邊放著桌子椅子,對面還有一個衣櫃,周嘉魚打開衣櫃看了看,發現衣櫃裏居然還有幾件換洗衣服,看來應該是給他準備的。  這囚犯的待遇還不錯啊……周嘉魚這麼欣慰的想著。  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周嘉魚看著時間差不多,下樓本來想幫幫忙,結果到了一樓卻看見之前聚在一起的三人死氣沈沈的坐在沙發上,全都是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領周嘉魚來的那人先沉不住氣,道:“今天誰做飯。”  另一人道:“我昨天才做的。”  第三人直接不說話,最後被盯得受不了了,放下手機語氣幽怨的來了句:“我倒是願意做,你們願意吃?”  三人都沈默下來,不吭聲了。  周嘉魚這個新來的戴罪之人也不敢說話,只能安靜的坐在沙發邊上假裝自己是塊木雕。  最後,還是領周嘉魚來的那人站起來,一臉苦大仇深的走向廚房。另一人喊了句:“沈一窮,你別煮麵條了啊,我他媽看見麵條都想反胃——”  沈一窮怒道:“沈二白,你別和我廢話,你行你上!”  周嘉魚聽著他們的名字想笑,但又覺得這會兒笑了好像不太合適。後來他才知道,林逐水身邊有四個人,分別是一窮二白,朝三暮四,名字取的都相當的負能量。  周嘉魚在那安靜如雞的坐著,本來以為他們不會看到自己,哪知道沈一窮一扭頭看向周嘉魚:“喂,你笑什麼笑啊?”  周嘉魚覺得自己有點委屈:“我沒笑啊。”  沈一窮道:“你明明就笑了!眼角還彎著呢!”  周嘉魚絕望道:“我天生就長這樣。”這身體天生就一副帶笑的桃花眼,這能怪他麼。  沈一窮道:“不管,你就是笑了,你笑了你去做飯——”  周嘉魚:“……”  沈二白在旁邊聽了,不贊同道:“你讓他去做?不怕他給我們下毒啊?就算不下毒,吐兩口口水怎麼辦?”  周嘉魚在旁邊贊同的點頭,順便感謝沈二白為他打開了新思路。  沈一窮說:“沒事兒,我在旁邊守著他,你會做飯麼?”  周嘉魚歎氣,認命的站起來,說:“會一點。”他工作之後都是一個人住,又挺喜歡吃,所以做飯這事兒倒是很拿手。只是他很擔心做出的飯菜不合這三人的口味又被刁難,畢竟現在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可實在算不上友好。  “那你去,我在旁邊看著你做。”沈一窮語氣陰森,“你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處境吧,要是讓我發現你想幹點什麼……”  周嘉魚:“……好。”  於是周嘉魚被沈一窮押著去了廚房,他先看了下冰箱裏有什麼食材,然後詢問沈一窮想吃點什麼。  沈一窮說:“隨便,只要不是麵條就行,有點肉更好。”  周嘉魚於是拿了兩塊新鮮的肉出來,又把米飯給蒸上了。這裏食材不算太豐富,但做幾個家常小菜倒是沒什麼問題。他把肉切成絲,裹上澱粉,和青椒一起爆炒。還摘了一大盆青菜,簡單的清炒了一下,最後又煮了碗番茄雞蛋湯。  周嘉魚做飯的時候,沈一窮就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他那眼神簡直就像是希望小學裏看到新書的學生,其渴望簡直讓周嘉魚有種他幾天沒吃飯的錯覺。  周嘉魚剛把青椒肉絲出鍋,不好意思的問了句:“你要先嘗嘗麼?”  沈一窮道:“嘗嘗嘗!”  他說完就夾了一大筷子,塞進嘴裏後,被燙的眼淚都出來還不住的點頭,他道:“你居然真的會做飯啊?”  周嘉魚嗯了聲:“平時下班沒事兒就在家做做飯。”  沈一窮聞言狐疑道:“你們騙子還有下班時間?”  周嘉魚:“……勞逸結合嘛。”對不起,他都差點忘記自己是個不用上班的騙子了。  半個小時後,飯菜端上了桌,三菜一湯周嘉魚都做足了量,四個人應該是綽綽有餘。  三個人倒是完全沒有要客氣的意思,抓起筷子就開始刨飯,其吃相簡直猶如餓了好久的非洲難民,看得周嘉魚目瞪口呆。  於是這頓飯最後連口湯都沒剩下,全讓沈一窮泡飯吃了。  周嘉魚有點被嚇住,沒怎麼動筷子,只吃了個五分飽,他看著因為太飽癱軟在桌子上的三人,正準備站起來收拾碗筷,沈一窮卻把他叫住了。  沈一窮道:“我叫沈一窮,他是沈二白,這人是沈朝三。”  周嘉魚點頭:“我叫周嘉魚……”  沈一窮說:“我知道你叫什麼,反正你以後也要住在這裏,做飯就你來吧。”  周嘉魚還能說什麼呢,他點點頭道了聲好。  “三樓左邊有書房,你沒事的時候可以進去看看,但是裏面的書不能帶出去。”吃人嘴軟,沈一窮的態度倒是比之前好了許多,雖然依舊說不上熱切,可至少願意叮囑周嘉魚些事情了。  周嘉魚一一應下。  沈一窮道:“你上去休息吧,我來洗碗。”  周嘉魚稍作遲疑,還是同意了,他感覺自己住在這裏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互相分配一下工作內容也挺好的。  吃完午飯,就是午休時間,周嘉魚睡了個午覺,爬起來去了左邊走廊盡頭的書房。  書房倒是挺大的,裏面的書籍內容看的周嘉魚暈頭轉向,《推背圖》《易經》什麼的他至少還聽說過,還有些書他連名字都沒見過,裏面的內容更是無比生澀,看得周嘉魚直懷疑人生。  不過那只三足烏祭八這會兒就派上用場了,它再次出現在了周嘉魚的腦海裏,開始和他科普一些比較入門的知識,類似於六爻八卦羅盤格局等等基礎。  周嘉魚學的稀裏糊塗。  祭八實在沒法子,乾脆給他換了個方法舉例,說:“風水風水,並非都是玄之又玄的事,舉個例子,風水學裏有說十字路口不可造屋建房,說是有穢氣會讓人心情煩躁,住在其中的人也會受到影響。這是風水的說法,其實十字路口肯定是車來車往,噪音繁雜,尾氣又多,住宅受到影響也是正常的。”  周嘉魚道:“所以……?”  祭八道:“所以風水一說,其實並不玄,大部分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只是少部分可能科學還未達到其高度。”  周嘉魚忽的來了興致,他道:“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那少部分科學不能解釋的又是什麼?”他想起了之前自己在大廳裏見到的那些垂下的絲線,發問道,“我之前見到的那些絲線,到底是什麼?”  祭八道:“那是祥瑞之氣實體化的表現,比較複雜,你現在肯定理解不了。”  周嘉魚若有所思:“所以我重生這件事,和風水有關?”  祭八道:“有關係又沒有關係,我這麼和你說吧,你的命和林逐水的命是連在一起的,他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大約是看出了周嘉魚內心深處對重生這件事的懷疑,祭八直言道。  周嘉魚說:“那我到底需要做些什麼?”  祭八說:“具體還不清楚,你先學著,多學點總該是有好處的。”它說著抖了抖身上蓬鬆的羽毛。  在書房裏,周嘉魚被祭八教了一個下午,雖然進步不甚明顯,但至少懂了些基礎。  當天的晚飯也是周嘉魚做的,他見冰箱裏菜不多,便想隨便下點麵。  哪知道屋裏三人都對麵條十分抗拒,沈一窮聲稱他已經受夠了麵條,看到麵條就想吐。最後周嘉魚無奈道:“可是冰箱裏沒多少菜了,這樣吧,我煮自己吃的,給你們做炒飯。”  沈一窮同意了。  結果晚飯做出來的時候,三人捧著炒飯全盯著周嘉魚的麵碗。那麵的賣相的確很好,麵條白皙晶瑩,浸泡在淡色的湯汁裏,上面鋪著翠綠的蔥花和蔬菜,還蓋著一個金燦燦的荷包蛋。  周嘉魚吃了一口,就有點下不去筷子了:“你、你們要不來嘗嘗?”  沈一窮一言不發,直接把筷子伸了過來,嘗了一口後,看看自己面前的炒飯:“我明天也想吃麵。”  周嘉魚:“……”  另外兩個沒沈一窮臉皮這麼厚,忍著說不用了。  這三人明明剛才還對麵條一臉不屑,現在卻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扔進周嘉魚的碗裏,周嘉魚這晚飯吃的是相當的不自在,好不容易吃完了,才鬆了口氣。  周嘉魚住在這裏的第一天還算順利,至少知道了屋子裏幾個人的名字。他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間,洗了個熱水澡。  之前一直沒怎麼注意,周嘉魚脫光了衣服後才發現自己身上到處都是青一塊紫一塊,這身體皮膚本來就白,看起來更是有些慘不忍睹。不過仔細想想這人之前做的那些事兒,好像被這麼打一頓也不是特別過分的事……周嘉魚苦笑著自我安慰。  這會兒季節正值初夏,天氣已經微微有些炎熱。  周嘉魚洗完澡換了件清爽的T恤,坐在床邊吹著涼風。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下,蔥郁的樹林被黑暗籠罩。園子裏寬闊的地方大多種的大多都是些高大的松柏,小道旁則是一些翠綠挺拔的墨竹。  周嘉魚正在乘涼,卻忽的看到一個人影由遠及近,朝著小樓這邊走來。他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人竟是之前在大廳裏見到的林逐水。  林逐水穿著一件淡色的長袖唐裝,領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顆,氣質冷的像塊冰。他眼睛閉著,踏在彎曲青石小道上的腳步卻絲毫不見遲緩,若不是周嘉魚親眼看見,恐怕絕不會相信他雙目失明。  隨著林逐水離小樓越來越近,周嘉魚卻伸手重重的揉了揉眼睛。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竟是看到林逐水身邊圍繞著淡色的霧氣,那霧氣在他身邊翻滾湧動,有些像暴雨來臨之前天空中聚集的烏雲。  “那些黑色的霧氣是什麼?”周嘉魚對著祭八發問。  祭八說:“是命。”  周嘉魚道:“命?”  祭八道:“對,是林逐水的命。”  周嘉魚還欲繼續發問,原本走在小道上的林逐水卻突然扭頭,朝著周嘉魚的方向望了過來。周嘉魚心臟猛跳,像條魚一樣條件反射直接滑下了凳子,蹲在了地板上。他蹲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哭笑不得:“我這麼怕做什麼……他反正都看不見我。”但他還是等了等才又趴回了窗邊。  此時林逐水已經不見了,園子再次恢復了寂靜。  看林逐水走的方向,他應該是朝這棟小樓來的,不過周嘉魚沒聽見什麼動靜,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兒。  腦子裏胡思亂想,伴著初夏的蟬鳴,周嘉魚陷入了夢鄉之中。  第二天周嘉魚才知道昨天林逐水果然是來過這裏了,因為昨天樓裏的三人變成了兩個,聽沈一窮的口風,好像是沈朝三被林逐水派出去做事了。  “我也想出去啊。”沈一窮中午的時候和沈二白抱怨,“天天窩在家裏吃麵條……”  沈二白低著頭看手機,沒理沈一窮。  周嘉魚和他們不熟沒敢搭話,乖乖的準備做午飯。  今天早晨有人送來了新鮮的肉菜,周嘉魚看了看把排骨取出來做了醬排骨,又炒了個竹筍蝦仁和芙蓉蒸蛋。  沈一窮今天還是對周嘉魚不太放心,端了個凳子在廚房守著。  周嘉魚開始還不明白沈一窮為什麼這麼擔心自己吐口水,後來才知道,沈一窮是他被套麻袋之後打他打的最狠的那個,周嘉魚腫起來的腳踝就是他踢的……沈一窮和他關係好了後還同他道歉,說當初不該踢的那麼狠。周嘉魚微笑著說沒關係,反正我也背著你在我做的飯裏吐了不少口水。  沈一窮:“……”  不過此時他們兩人關係還沒那麼好,所以沈一窮這個喜歡吃又不會做飯的只能守在周嘉魚身邊盯著他做飯。  周嘉魚取下圍裙,又盛了三碗飯,坐好後剛準備動筷子,就見到自己對面原本表情如餓死鬼一般的兩人突然正襟危坐,變成了一副風輕雲淡的世外高人模樣。  周嘉魚正在想著兩人是不是中了邪,就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吃飯?”  “對,我們準備吃飯呢,先生吃了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沈一窮的態度相當狗腿。  “誰做的?”林逐水又問。  “是、是周嘉魚做的。”沈一窮似乎有點不太好意思,繼續說,“這不是看他閑著沒事兒麼……就讓他做做飯。”  林逐水聞言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居然真的尋了個位置坐下,隨意道:“那就嘗嘗吧。”  沈一窮似乎也有點被嚇到了,之前他們也招呼過林逐水吃飯,只是林逐水每次都拒絕了。不過話說回來,他們那手藝讓先生嘗了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周嘉魚很乖的默默低著頭吃自己的飯。  這裏的蔬菜和肉類似乎都是特供的,和外面的相比品質好了不少,蝦仁也很新鮮和脆生生的蘆筍炒在一起更是口味鮮甜,醬排骨並不柴,軟嫩多汁,非常美味。  因為林逐水在,沈一窮和沈二白兩人的吃相都好了太多,看過他們昨天吃飯模樣的周嘉魚簡直不相信這是昨天他見到的兩人。  林逐水的氣場極強,他坐在周嘉魚的斜對面,周嘉魚吃飯時低著頭,偶爾朝著那兒偷瞟一眼。  他也第一次悄咪咪的近距離觀察了一下林逐水。  有的美人只適合遠觀,但林逐水顯然是那種遠近都絲毫不影響其美貌的類型。他捏著筷子的手也格外漂亮,骨節分明,修長白皙,連夾菜都看起來格外優雅。  雖然之前周嘉魚就覺得林逐水很白,此時近距離一看,發現他的肌膚的確可以用完美無瑕四個字來形容,簡直就像是沒有瑕疵的玉石,甚至讓人想要上手摸一摸,看看那觸感到底是不是像玉一般冰冷——當然,周嘉魚也只敢在腦子裏想想。  這一頓飯吃的格外安靜,一個桌子上連咀嚼的聲音都聽不到。  林逐水吃飯的模樣也是好看的,只是飯量卻讓周嘉魚有點驚訝,他本來是打算晚上吃中午的剩菜,結果三人不聲不響的把所有的菜都吃完了,就只剩下了點湯……  酒足飯飽,沈一窮自告奮勇去洗碗,林逐水卻是道:“先等等,有事情和你們說。”  “先生,什麼事兒啊?”沈一窮問。  林逐水道:“下個月十四號,知道是什麼日子吧。”  沈一窮熱切道:“知道知道,先生,這次誰去啊。”  林逐水道:“我本來想慕四去,但他事情還沒辦完,好像趕不回來。”  沈一窮道:“那我去成不成?!”  坐在旁邊沒怎麼吭聲的沈二白卻忽的道:“我也想去!”  周嘉魚聽的滿目茫然,他本來是想自己悄悄離開的,但總覺得這會兒站起來有點突兀。於是乾脆縮在角落裏假裝自己是空氣。  聽著沈一窮和沈二白的自薦,林逐水沒說話,而是隨手掏出了一個懷錶樣的東西,擺放到了桌前,然後道:“打開,看看。”  沈一窮和沈二白湊上去,將懷錶表蓋打開,卻發現這懷錶已經壞了。  林逐水閉著眼睛,坐在旁側,指尖點了點桌面:“誰先來。”  沈一窮仔細瞅著懷錶,鼻尖跟狗狗似得嗅了嗅:“女的,人不在了,有子女……”  沈二白接話道:“應該是病死的,一輩子過得挺苦……”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周嘉魚滿頭霧水,最後眼巴巴的看著林逐水,似乎想要詢問最終答案。  哪知道林逐水卻沒什麼表情,手指又點了點桌面,不鹹不淡道:“還有麼?”  “沒了。”沈一窮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林逐水說:“女,已經病逝,一生清苦,是麼?”  沈一窮和沈二白都點點頭說聲對。  林逐水聞言,卻是扭過頭,對著一臉懵逼的周嘉魚道:“你來看看。”  這句話一出,三人全愣住了。周嘉魚是愣的最傻的那個,他指了指自己:“我、我?”  林逐水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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